免費應循序漸進 慎防量變引發質變

2013.05.06 【聯合報╱社論】 《十二年國教系列／四之三》 十二年國教最主要的兩個訴求，一是免試，二是免費，兩者均關係十二年國教成敗至鉅。然而，免試是重視教育品質的家長們極難信任的迷思；而免費，則是政府推動改革時無法自拔的自困情結。癥結就在，教育官員不了解如何循序漸進及量力而為。 推動十二年國教固然重要，但如此牽涉廣大的制度變革，絕不可能「一次到位」，而需視國家條件及社會現實漸次推動。以「免學費」問題而言，即連教育部禮聘之部外賢達撰寫的「人才培育白皮書」，都主張應訂定「排富條款」，以家庭年所得一一四萬元為門檻，毋需立即推動「全面免學費」。然而，教長蔣偉寧萬般堅決，一再強調絕不排富。 事實上，「排富條款」近年廣泛適用在許多政策上，其目的並非在區隔或歧視富裕群體，而是希望珍惜有限的國家資源，使其達到最有效運用。但在其他政策標榜是具有公平追求的排富原則，為什麼到了十二年國教就被官員當成毒蛇猛獸？其原因不外，「免學費」幾乎是十二年國教政策中唯一受到過半家長歡迎的項目，教育官員也因此產生一種心理糾結，認為一旦排富，十二年國教的正當性根基就會轟然崩解。 這樣的想法其實毫無必要，甚且可能有害。理由是：第一，在較富裕的家庭，家長其實不在乎為子女每學期多付出一兩萬學費，這原本就在他們原先的培育規劃中，他們繳交給補習班的費用都可能高於此數。第二，透過排富設計，政府每年省下的五、六十億支出，可用來改善窮校設施或補助貧弱及特殊學生，這才是平衡城鄉差距對症下藥的作法。第三，中央政府總預算雖將教育經費比重提高一個百分點，但新增的兩百多億元幾乎全數花在十二年國教及五歲幼兒免學費上，已無餘力提升教育品質。第四，江揆雖承諾會給足教育經費，但這並不意味把錢全耗在免學費補貼是合理正確的作法。 事實上，即使財政寬裕如台北市，教育局長丁亞雯最近也表示，免學費若不排富，台北市將出現三億元的經費缺口。若富如台北市，都感到力不從心，那麼對其他財政狀況困窘的縣市而言，又將如何背負此一德政之重擔？ 中央主導十二年國教，不能不考慮地方財政的負擔以及學校和家長的配合度；更重要的一點，是不能不考慮到政策可能引發與預期相反的干擾或扭曲。去年以來，民間因應十二年國教實施，已出現一波明顯的變化：小學畢業生大量流向私校，希望從私立初中直升高中。這個現象，反映許多家長對十二年國教的缺乏信任，擔心公立高中的品質被拉低，因而轉向私校以尋求比較穩定可期的教育；這種情形，則以都會地區及優渥階級為多。相對的，一些私立技職學校則出現招生不足及報到率驟降的問題，呈現兩極剝奪的發展形態。 簡言之，免試及免費的推動，極可能造成公立優質名校的平庸化，卻造就私立明星中學的興起。至少，在民眾及家長的預期中，這將是無可避免的趨勢，且已預為因應。依此趨勢，台灣私立中學若有可能逐漸發展成為類似西方的貴族學校，似乎也無可厚非；然而，這樣的轉變若竟是靠教育部的「學費全免」政策去幫忙推波助瀾，豈不錯亂至極？ 我們相信，政府推動十二年國教絕對是立意良善；但主事者須切記：「免試」和「免費」不過是這套制度底下的兩項工具，而不是國教的終極目標。再說，這套制度動用了強大的國家權力來推動改變，若其結果是優秀高中被瓦解，而免學費政策扶植出一批私立明星高中，職校則乏人問津；屆時，誰能宣稱改革成功？ 要用多少萬元來當門檻，或許可以再思考，但拒「排富」如蛇蠍，其實是罔顧現實。教育部何不以三或五年為期，逐次檢討推進？量變可以引發質變，後果不可小覷；騎虎難下的證所稅，殷鑑就在眼前。